整支MV拍出了电影大片的质感和叙事深度。歌词以极具爆发力和思考深度的Rap为主,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,剖开光怪陆离的现代图景,揭示并试图唤醒那些被无尽欲望吞噬、变得贪婪疯狂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灵魂。他嘲弄着狭隘、冷漠、自私,痛斥着道德底线的崩塌与信仰的迷失,更悲悯地唱出对那些明明身处枷锁却不自知的“奴隶”们的悲哀。字字诛心,振聋发聩。
        收录曲《我弥留之际》,是与原生家庭迟来的、沉重的和解。歌词平静地叙述着亲人的衰老与变化,以及自己在漫长时光里的固执、怨恨,直至某个瞬间的顿悟与释然。灵感源自福克纳那部同名意识流巨著。伯雪寻巧妙地将中本德伦一家运送妻子遗体归乡的苦难“奥德赛”,化作了个人精神上的一次艰难跋涉,描绘着那些难以言说的创伤如何在时光的磨砺下,最终走向某种平静的归宿。
        《双月之城》,则探讨了爱情中的迷失与重新获得爱的能力。村上春树《1Q84》笔下那个拥有两个月亮的神秘世界、诡异的小小人、孕育生命的空气蛹、寂静的猫城、幽深的森林……这些超现实的意象被伯雪寻融入旋律与歌词,构筑成一个迷离又充满隐喻的情感空间。他唱道:“孤单一人也没关系,只要心底还存着爱人的能力,这荒诞的人生就还有救赎的微光。哪怕注定无法相守。当这尘世有了无法割舍的牵挂,生命便不再是漂浮无根的尘埃,它有了重量,有了存在的意义。”
        《无名碑》,像一首宏大而苍凉的叙事诗,拼凑出一个在现实壁垒中四处碰壁的年轻人身影。他被沉重的土地束缚,却始终仰望自由的天空,一次次试图挣脱,一次次头破血流。他唱:“人间无名,非英雄,亦非奸佞。不过天地一蜉蝣,沧海之一粟。”唱到最后,所有的挣扎、不甘、愤懑都归于一种近乎悲壮的释然——“裸身而来,脱尘离去”,仿佛苏轼笔下的“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”听罢只余一声悠长的感慨:“人间何来惊鸿客?不过都是挣扎求存的俗世凡人。”
        其余的歌曲同样精彩纷呈。《悖论》尖锐地探讨着世界的矛盾与伪善,自我解读的困境与道德绑架的荒谬;《似我》是一封写给过去自己和所有在泥泞中挣扎过的灵魂的深情信件,带着理解与和解的温柔;《FromZero》是一首气势磅礴、结构宏伟的纯音乐,仿佛在混沌中开辟天地;而重新编曲收录的《染上我的绯色》,则象是旧时光的回响,为这张充满撕裂与重生的专辑增添了一抹熟悉而复杂的底色。
        商颂一首首听下来,耳机隔绝了外界,心潮却如被飓风席卷。她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震撼。她佩服伯雪寻近乎“自虐”的勇气——他像一位冷静的外科医生,反复地、毫不留情地撕开自己过往的伤疤,将那些鲜血淋漓的痛苦、迷茫、不堪与顿悟,赤裸裸地剖析给世界看。
        在这个习惯于粉饰太平、贩卖虚假人设的时代,敢如此直白、如此深刻地向世界袒露自己灵魂褶皱的人,实在太少太少了。冒头的,往往不是被奉为圭臬,便是被推上嘲弄的风口浪尖。
        她一直觉得,伯雪寻的音乐,或者说他这个人存在的核心,就是“痛”。那是根植于骨血里的生长痛,是青春无处安放的躁动痛,是贫病交加的生存痛,是巨大压力下的窒息痛,是深不见底的孤独痛,更是未来不知在何方、如同行走在浓雾中的迷茫痛……种种剧痛交织,构成了他生命的底色。
        而正是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感,赋予了他艺术表达最震撼人心的灵魂。因为清醒地洞悉现状的荒诞与残酷,所以痛苦;因为痛苦无法消弭,反而滋生出一种向死而生的、野蛮生长的力量。他像一株扎根于最贫瘠痛苦土壤的植物,汲取着黑暗的养分,最终盛放出的,却是一朵血淋淋的、惊心动魄的、名为“伯雪寻”的花。
        “喜欢哪首?”带着烟酒质感的独特嗓音,如同砂纸摩挲过心尖,将商颂从汹涌澎湃的思绪中拉回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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